只是，为什么哭呢？

        江燧在外面大张旗鼓地开始整理他的三个行李箱，于是，时之序把办公地点从客厅挪到了卧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出去散步？”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洗一下……”时之序推着他往浴室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两箱是他的衣物，剩下的全是给时之序带的东西――她爱喝的那种浅烘豆子、一条浅灰色的羊围巾、很多双羊袜、还有几大袋干辣椒和岭澜本地的调味料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忽然觉得恍如隔世――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各都是他们的气息，混着阳光与息的余温，像被春天叫醒的一片紫色郁金香花海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帘没全拉上，初春的阳光透进来，带着浅浅的金色，照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燧轻声问，拿起一条薄毯搭在她肩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接还好，这一靠近，气息就乱了。两人本只是笑着，下一刻却已顺势拥吻在一起。从客厅一路到卧室，脚步绊着地毯，空气里都是彼此的呼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么多年，辗转了这么多城市，她竟然还保留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之序只穿着一条吊带裙，背对着他，蹲在书架最下面一层，她手里拿着什么，正认真仔细看，连他走近了也没发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省事。”她改口，“也省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岭澜多山，当地人嗜酸嗜辣嗜香辛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很不平静，就连窗帘轻轻晃动的声音都是鲜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一个遥远而又明亮的午后，她收到过一封情书，是他当着她的面一字一句写在明信片背后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普萨拉这座城市说大不大，却也不算小。菲里斯河从城中央穿过，冬天时结冰，春天一解冻，鹅就会顺着水南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，”江燧一边把空箱子合上，一边说，“家里缺的东西还多着呢。没有中式炒锅和菜刀，锅铲也太小，甚至连米都没有！趁我没开学，还有空闲，得赶紧置办起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在家的时候，江燧就骑着自行车到溜达，把附近的超市、集市、便利店，尤其是中超，都摸了个遍。每次都能带回些新鲜的食材，再上他从岭澜带来的调料，试了几次后，味已经能八九不离十地复刻出几家乡菜。

        阳光再往前爬一点，落到她脸上，带着细微的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之序每周只有一天居家办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也蹲下来，轻轻地把她的转过来，这才看到一张眼眶通红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日子过得……”他忍住想毒一番的冲动，挑细选了个词出来：“真省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等时之序出来时，桌上已经堆满了这些东西。她愣了几秒，才慢慢开口：

        浴室的水声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起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江燧“嗯”了一声，去拿外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起去拿床的纸巾过来，弯腰替她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东非角大迁徙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场早晨的光、这间屋子、还有那个人，都只是她十七岁时的一个梦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心底轻轻叹了口气，没说什么，只顺手把空豆浆杯放进洗碗机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省人可以，省我不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张明信片在哪来着？

        江燧看她没再说，也就没追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冷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把不知怎么归位的东西先拿出来，一件件摆在餐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问题的答案，江燧是一周后才明白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她乐不可支，凑过去赏了他一个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怎么了？”江燧一怔，立刻在心里自查自纠，“是刚才弄疼你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没应，仍低着。光从窗里斜斜照下来，落在她的发梢上，泛出一片意。

之序的饭，江燧已经心满意足。只是吃完后，他还是默默去厨房检查了一下她的冰箱。果不其然，几乎没有新鲜食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，”她轻轻了口气，自己站了起来，“不知为什么，越长大泪窝越浅。以前我也不这样，对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时之序闭眼躺在床上休息，指尖无意识地在被单上描着线。江燧在浴室冲澡，水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，像远还未散去的冬雨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之序嘴上说别弄得太麻烦，菜端上来了，也是馋得直口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下午吃好晚饭，江燧照例收拾餐桌、扫地，时之序负责整理碗筷、启动洗碗机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一会儿，门被推开，江燧走出来，发还在滴水，肩上搭着巾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之序睁开眼，视线对上窗外那片已经绿意盎然的大树枝桠，上面也有一家筑巢而居的麻雀。

        时之序摇，顺手把那张明信片进书脊之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以前你是那种泰山崩于前，都面不改色的人，”江燧神色放松下来，嘴角带笑，“但其实心里慌死了。现在这样比较好，像活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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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觉得。”时之序喃喃。

        等两人都忙完，她抬看了看窗外――天色还亮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他已经看到了。从她背后走来时，他一眼就看出她手上拿的是蚤市场上他买的那张“交换明信片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哭？”他低声问。